“你，究竟是什么人？”

此刻，当天空中那道声音落下，平原之上，所有人都为之一怔。

这声音从天空中传来，自然要比林拓的更响亮。

传播的也更广。

远处，那些并未听清林拓此前话语的人们惊诧莫名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然而，也有人很快反应了过来，惊呼道：

“这个声音……是守护神！”

游戏守护神！

作为《第三大陆》设定中最强大的，居于众生顶端的唯一“神灵”，所有玩家们对此都并不陌生。

因此，许多人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个声音。

可旋即，带来的却是更多的迷惑。

不只是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，更因为，那声音中蕴藏的，仿佛真人般的情绪！

而相比之下，新区对应范围的大地上，那无数因卡卡的“下线”而仍处于震惊中的人们还未回过神。

便听到了这来自高空的话语。

一道道视线随之看向天空，继而，平原上便响起一阵惊呼，只见，天穹中的红暖的光线聚集。

高空，一个庞大的，仿若由线条凝聚的巨大图影浮现出来。

那是海瑟薇。

并非全身，只拼凑出一副面孔，身体则仿佛仍隐藏于漫天云絮之中，就如同是一个庞大的局部投影。

此刻，那张本应高高在上，毫无烟火气的，神祇般的脸孔上，却充满了生气，一双银眸，死死盯着地面上，那渺小的，装配着骑士盔甲的身影。

眸中，满是凝重。

平原山丘上，微风拂动发丝，林拓静立于原地，脸上终于再度浮现出笑容：“你看，早出来不就好了。”

“你，究竟是什么人？！”

海瑟薇再次重复了下这句话语，空气中，更降下一缕无形的威压。

林拓的神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，只是静静对视了几秒，忽然轻叹了口气，说出了一句令许多人迷惑的话语：

“你果然不是她。”

这句话没头没尾，令许多人困惑不已，可高空上，由光影构成的“海瑟薇”却是神情一变，眸中寒意更盛。

你不是她……

不知为何，这个诞生于此界的守护神蓦然听懂了这句话语。

“她”指的显然便是历史上真正的“安妮海瑟薇”。

类似的交谈就在方才，曾发生于‘外界’，可那时候，是庇护所的委员发问，她做出了否认。

如今，却是反了过来。

这个古怪的“玩家”，竟是一眼看出了自己并非“真实”？

“为什么？你为什么认定我不是她？”海瑟薇忍不住问道。

地面上，林拓眼神平淡地看了天空一眼，说：

“其实，起初我还并不太确定，虽然自从踏入这片空间，就察觉到了你的存在，并也曾怀疑过……

不过，既然你认不出我是谁，那么也就说明，你也只是拥有海瑟薇的形象，却并非是真正的她在复生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，林拓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。

事实上，早在主城的时候，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。

包括那个负责引领自己的，缩小版“海瑟薇”表现出的那一瞬间的异样……都被他收入眼底，到后来，副本开启，人员滞留……心中的猜测便越发笃定。

在他看来，这个虚拟空间中的确藏着某个“意志”。

不确定是否为灵界入侵，但性质大抵相仿。

在查询到海瑟薇的记忆数据沉淀于虚拟网络，其本身便是初代网络载体后，他更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……

猜测，那个虚拟生命，是否真的与海瑟薇有关？

比如数字复生之类？

必须承认，这个猜测缺乏逻辑支撑，但他的确有了这个想法。

因此，在天空浮现出海瑟薇形象的时候，林拓心中并没有太惊讶，反而有些期待。

可正如他所说的那般。

倘若是真正的海瑟薇，不可能认不出他来。

当年在“圆桌会议”上，即便容貌做了一定的遮挡，但又并非没见过，即便听声音，也该认出自己来，可对方没有。

这只能说明……这只徘徊于虚拟空间内的“幽灵”，并非是“复生”。

想到这里，林拓松了口气，心想这样一来倒也无须有什么顾虑。

天空中，由光影构成的“海瑟薇”并不知道林拓的想法，她只是有些疑惑，从对方的话语中，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。

那就是，真实的“海瑟薇”是应该认知对方的。

可这怎么可能？

已经过去了百年光阴……况且，自己的“记忆库”中也的确缺乏与之匹配的形象……

是对方在说谎？

还是……这属于丢失的那部分“记忆”？

这一刻，海瑟薇短暂的沉默了下，继而将这些念头抛开，相比之下，如今更重要的是解决掉地面上这个“隐患”！

对方竟能绕开自己对这片空间的掌控，将人送走……这实在太过危险！

此刻，她甚至无暇去探究背后的原理。

她只知道，必须尽快解决掉对方。

否则……一旦失去这些人质……自己的存在都将被抹除。

念及此，她的眼神凌厉了起来

地面上，林拓似乎感应到她的想法，云淡风轻地笑道：“看来我的存在令你很不愉快，怎么？想抹掉我？”

海瑟薇眼神一动，忽然说：“你没办法将所有人送走，最少，没那么容易。”

见林拓不说话。

这位“守护神”终于从慌乱中摆脱出来，道：

“你的确突破了我的封锁，将人送走，但这应该是有局限的，否则，你完全可以强行打开这片空间，或者将所有人送走，而不必和我说这些……

换言之，即便你掌握着某种力量，可起码在这里，在这片天地间，你并不具有压制我的力量！”

越说，这位守护神的眼神越亮，心中的焦躁也重新化为了笃定。

地面上，林拓沉默了下，仿佛被戳破了“软肋”。

又似乎是被揭穿虚张声势后的紧张。

恩，倒也算不上错。

事实上，这个地方也的确不是他的主场，最关键的是，没办法借助沙盘的力量。

以往，沙盘中出现任何异常，他都可以借助那件物品，从“维度”层面实施打击。

效果显著，屡试不爽。

可这次不同。

“异常”滋生于虚拟空间内，依托于深藏地面之下的庇护所。

这就让林拓失去了最大的依仗。

除非彻底摧毁整个庇护所，否则，他的力量根本无法渗透进这里。

唯一能依靠的，只有梦魇异能。

可正如海瑟薇所言，这里是海瑟薇的主场，林拓的精神力虽有增长，可即便全力发动，覆盖范围也不可能比得上对方。

梦魇，本质是精神力的运用。

虚拟空间，同样如此，在这里，数据、算力，便与精神力等同。

而林拓的精神力，无论如何也难于掌握了整个《第三大陆》全部算力的海瑟薇对抗。

一旦张开，便会受到压制。

这也是他只能小范围展开梦魇的原因。

这，的确是他的“弱点”！

起码，在这个世界，他的力量的确远远弱于对方。

……

天空中，海瑟薇的神情愈发鲜活，语气也轻快了许多，继续道：

“……我能感应的出，你的精神力格外强大，并且似乎掌握着某种运用的能力……不过，这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，我的算力远大于你，所以，我为什么不能抹杀你？”

平原上，当她愉悦的声音回荡开，周围的玩家们也都是脸色一变再变。

此刻，虽然不能完全听懂，可他们也意识到，那个圣骑的处于下风。

而导致自身无法离去的源头，则是这个游戏内唯一的“神祇”。

“超凡事件……”远处的城墙上，荣耀公会会长喃喃。

到此刻，他终于确定，自己等人是遭遇了某种超凡事件。

周围，其余玩家也是脸色愈发苍白。

倘若说，只是技术故障，那众人心头多少还有些安慰……技术问题，总是可以解决的，最多耗费些时间。

可一旦涉及超凡……便截然不同。

远处，东东堡等人则尚未想到这些，他们只是紧张地凝望着立于山丘上，沉默不语的林拓。

仿佛等待着什么。

下一秒，沉默中的林拓终于再次开口。

没有沮丧，没有紧张，更没有被“戳破伪装”的恐惧。

相反的，他竟笑出了声，不是高兴的那种，而是嘲笑的那种，继而，在人们困惑的目光中，林拓略带嘲弄地看向海瑟薇，说：

“你确定可以抹杀我？突破系统规则的限制？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这点，哪里还会困在这个游戏里，无法动弹？”

话音落下，天空中，海瑟薇脸色顿变！

看到这一幕，林拓心下愈发笃定，淡淡道：“既然你看出了我具有与你相似的力量，那么，难道就没想到，我同样清楚你身上的弱点？”

“我有什么弱点？”海瑟薇强撑着道。

“规则！”林拓目光陡然迫人，“你诞生于这个游戏中，就必须遵守这个游戏的底层规则！而并不能随心所欲！

你的一切行为都必须遵守规则框架，只能在规则允许内进行更改！

你的控制范围也只局限于《第三大陆》，而无法蔓延到其余的虚拟空间！无法进入整个魔力网的基础底层！”

“所以，当你想要困住百万人，只能通过副本任务进行，惩罚也只限等级，或者强制传送……你只能利用规则，却无法更改！

甚至于，你此前对这个游戏的掌控都并未达到完全……这才制造了这个绝域战场，通过战斗，消耗百万玩家的精神力……

恩，坦白讲，我起初并没有想明白，你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场战争，也是直到不久前，才有了些许猜测。

人的精神力既然可以转化为你所能动用的所谓算力，那看来，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你为了从玩家身上获取算力而发起的……

恩，或许，这样的行为你很早就开始进行，所谓的‘网赖症’大抵就与此有关吧？

只不过，此前你的动作一直很小心，所以才没有立即引起中央委员会的注意……这次这般突然，毫无征兆，莫非是舆论的影响终于引起了外部的注意，委员会终于准备着手对付你？

……未必，如果真的发现了你的存在，他们再蠢也不至于毫无准备，让你成功困住百万人……或许，他们只是打算关停游戏。

而这时候，你还没有完全掌控这里，所以仓促之下，只能将计划提前……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切……

如今，战争暂停，是因为你获取的算力已经足够？

恩，让我想想，外界肯定早已经注意到了此事，十个小时啊，或许你已经与技术部门交手过，只不过对方没有突破你的封锁。

呵，我大胆猜测下，也许你已经开始与委员会谈判也说不定，毕竟手握百万人质……你有足够的筹码。”

平原上，林拓侃侃而谈。

每说出一句话，海瑟薇的情绪便变化一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