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前尘尽1(1 / 2)

作品:《夫人当替身后每天都想躺平

大抵世上再没人同她一样心宽,觉得死于挚爱之人的长剑下,是她短暂十七年人生中最幸运不过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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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王二十一年的深秋,晋国绛都笼罩着兵戈的铁腥,蛰伏在暗夜之中的各路兵马仿似毒蛇欲伺机咬断猎物的脖颈,吸食他们的血髓。

大兴宫中的变故发生得那样之快,不等缠绵病榻的老晋王蹬腿呜呼,他的结发妻子已为他备好见血封喉的毒酒。

千钧一发之际,晋王的长子挟兵赶至,双方胶着难分。

史书中所载的这场宫变,进行得悄无声息,只一夕之间,王权更迭,封在了晋南的长公子昼领兵归来,继承君位。晋庄王薨,朝中三公五老、左右二相悉数为长公子昼佐证,晋王遗命长子为继,姬昼的王位乃是正大光明。

新王姬昼即位,尊其母薄氏为太后,封其弟姬温瑜为平昌侯。

这本无可挑剔,是嫡是长,理应即位。只,史书却着下一笔,淡淡点在了一个叶姓女子身上。

天桥下的说书人总以此为戏本,说道,那三年前君上得继大位,却是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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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还得回溯至三年前的秋夜,绛都王宫。

麟化殿内室门口竖了一副六曲紫檀屏风。这屏风原本是没有的,晋王在此养病后,便搬过来遮挡圣颜。

屏风后有张雕琢精致的檀木床,那个形容枯槁的晋庄王陡然从噩梦中惊醒。

他自昏蒙的光线里看见坐在床沿边的女人,那是他的结发妻子,当今晋国的王后。

男人重重咳嗽了几声,一面咳嗽,一面用一把迟暮的沙哑嗓音问他的王后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他忘记王后是前几日便守在这里的——就像他已经忘记自己在这个王位上坐了多久,忘记他到底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。

他的样子显然是支持不了多久了。

月光透过窗子照进这偌大的宫室,窗没有关,夜风吹起满宫的纱幔。宫室里了无生气。

“你还在等姬央?他来不了了。”

王后的红唇轻启一笑,从床头端来一盏酒。“陛下这最后一程,可只有臣妾来送了。”

她将酒杯抵上男人的唇,扼住他的咽喉,迫他张开嘴。

“你?!”

麟化殿里久久回荡着咳嗽声。

他一直在咳嗽,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他猛然想起太医说他活不过今年年底,现在提前了三个月。

只是这祖宗的基业,残败的江山,还有他的央儿,他始终放不下。他还是想见一见央儿。

“父王!”年轻男子声音突兀响在寂静夜里,惊得王后手中杯盏咣当一声跌在地上,骨碌碌滚开了,毒酒洒了一地;晋王也惊得睁大眼睛,像燃起了一线希望。

王后看向宫门。那声音不太近,显然对方还不知道他们身在麟化殿里。

难道姬央真的来了?

床榻上的男人一面挣扎着唤着“央儿”,一面呕出鲜血,夜色里那床锦被染上极深的颜色。

王后皱了皱眉,眼疾手快地又倒了杯毒酒。她掐着他的脖子,冷冷道:“叫也没用,今天你不得不死了。”

她的遏制让晋王喉咙只能发出呜呜声,酒被强灌进口腔,他的手想推开她,却推不开,酒液成股成股滑进腹中。

“父王!”青年的声音近了许多,王后深知他快要找到这里来,——不过这毒已经灌进他喉咙里了,无论如何,这老头也活不过今晚。

听清了声音后,他神色寥落起来,喃喃自语:“不是,不是央儿……”

他喘着粗气,浑浊双眼试图透过窗子去看月亮,他是该记得的,央儿远隔千里之外,此时在门外寻他的只能是他的长子,姬昼。

王后也听清了是姬昼的声音,悬着的心放下了些。若是姬央,她还没有多少把握;姬昼么,她很快就会有姬昼的把柄了。

“堂堂储君竟然看上了一个秦楼楚馆的女子。”她觉得好笑。

“姬昼这时候来,难道会是来救你的?哈哈哈哈哈陛下未免太天真了,他多么恨我,就有多么恨你!”

晋王没有继续去喊着“央儿”了,眼里慢慢地涌上泪来,冷不丁淌下他苍老的沟壑。

王后将毒酒已经灌了七七八八,便不似刚刚那样慌乱,反而理了理袖子的褶皱,从容地坐在床沿。

毒兴许快要发作了。她等着亲眼见证她丈夫的死亡,晋王的驾崩,王权的更迭。

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。

白衣青年走进去时,紧握着剑柄的右手尚在微微颤抖,弥漫整个宫室的诡异的静谧令他不得不皱眉。

他往里疾走两步,险些撞倒那扇六曲紫檀的屏风。他惊了惊,但顾不得多想,绕开屏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