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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2章 羹献之祭、涸泽之神(2 / 2)

作品:《嚼龙

这样一只个子小小的精怪,竟然是一位身居伯爵之位的正封水神?

这样一个不请自来的恶客,难不成就是烹制魍象尸所引来的吉兆?

齐敬之虽然心有猜测,但也不会惯着对方,语气同样淡淡的:“除了尊驾刚才提到的那几种,这锅中就只剩下井水,并无别的灵材。”

“哦?既然锅中没有,那就是这口锅本身不俗喽?”

谁知这位涸泽水伯竟是个极机敏的,立刻就猜到了其中关窍。

祂当即轻叱一声,驾驭着小巧的怪鸟铜车浮浪而下,紧贴着大黑铁锅的锅沿儿上方转了一圈,期间还顺手从锅里捞了一小块狗肉,吧唧吧唧嚼吃下肚。

用衣袖抹了抹泛着油光的嘴唇,庆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:“我说怎的这么对味儿,原来这口锅的锅气之中,竟然蕴藏着乱世饥民的求食乞活之望!嗯,如此浓烈的求生之念,本座可是有好些年没有品尝到了。”

齐敬之眉毛一挑:“听尊驾的意思,以前没少品尝这样的念想?”

“那是自然!”

黄衣小人若不经意地道:“涸泽者,干枯之湖泊也。本座身为涸泽水伯,此生看见最多的就是快要渴死的生灵。饥者求食、渴者求水,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求活,念想的味道自然大差不差。”

祂说罢忽地看向齐敬之,头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校尉来:“齐敬之……你有这样的乱世保生之宝在手,难道是世代领兵的姜齐宗室?”

没等少年回答,庆忌却已自顾自地摇头:“不对,你的姜齐血脉闻上去有些古远,尤其是并无丝毫王气傍身,可见伱肯定不是桓王这一脉的后人,按道理早就不该以齐为氏了。”

祂说着已经将怪鸟铜车悬停在了少年的耳朵边,从车盖下探出脑袋,捏着少年的耳垂使劲儿嗅了嗅:“嗯,血脉固然古远,气息倒还算纯正,可见你确实是姜齐血裔,并非国中的野人、孤儿、罪犯胡乱攀附,还美其名曰以国为氏……”

庆忌满意地点点头:“你这种情形……你家祖上要么是母族太过卑贱,要么是自己太不成器,以至于连封地、爵位和官职都没捞到,没有资格自开一氏,等到后代失去了公族身份,也就沦落江湖、泯然众人了,虽还死抱着姜齐的姓氏不放,但比之寻常的泥腿子也强不了多少。”

“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你的祖先犯了大罪,又幸运地留下了遗腹子、私生子一类的死剩种,不敢继续以祖先的封地、爵位和官职为氏,索性又改回了齐氏,反正平头百姓中就有不少自称齐氏的,滴水藏海、再无痕迹。”

庆忌这一大嘟噜话说得既直接又难听,齐敬之却并不恼怒,反而越听越是心惊。

他曾见过琅琊君、安丰侯这样的姜姓大能,见过左药师、东郭琨玉这样的姜姓齐氏公族之后,见过姜齐公族雍门氏的精怪家臣雍门狄,甚至还有寿跋这位桓王的寿宫之神,然而这些人都没有如此肯定地指出他齐敬之并非桓王一脉。

如果庆忌所言属实,那么单论对姜齐血脉的了解之详尽、洞察之敏锐,这位涸泽水神就实在是太不寻常了。

只是令齐敬之颇为不解的是,庆忌明明将他的血脉贬得一文不值,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,竟都比先前缓和了不少。

“齐敬之,你我相见就是有缘,这样吧……你将这锅狗肉奉祭给本座,作为回报,本座给你一些修行上的指点如何?”

此言一出,这位涸泽之神刚刚营造起来的高人大能形象瞬间垮塌了大半。

在场众人脸色古怪,互相挤眉弄眼,再没有先前的肃穆恭顺模样。

齐敬之眸光闪动,心里着实是啼笑皆非:“我这辈子拢共没吃过几次好东西,偏偏每次都吃不安生,眼前这位涸泽水伯更绝,竟是想连锅端走,连口肉汤都不给留啊!”

似乎感觉到了场中气氛的变化,庆忌的小脸上微露急切之意,说起话来不再像方才那般老气横秋,语速也明显快了不少:“正所谓,火取南方赤凤髓,水求北海黑龟精。”

“你眼下心火大旺,却没有足够的肾水来平衡,这等大补之物吃的越多就越是糟糕,坎离不济、龙虎难降,早晚会将自己这株甲木烧成灰烬!”

齐敬之闻言一惊。

他自从敕封南方火神毕方氏之后,若木灵台上确实火气日盛,时时被赤火庆云笼罩,正阳甲火与心烛丁火阴阳相济、共炼纯阳。

虽说眼瞅着怒睛青羽鹤身上的甲木纯阳之意一日胜过一日,早晚有金乌、高阳之望,但终究有部分阳火燥烈之性难以及时排遣,勾着心烛丁火生出些许躁动之意。

尤其方才在菜市口被几具妖尸的血腥气一激,他心里便有些痒痒的,恨不得亲手斩杀几只作恶的妖魔才算过瘾。

念头闪动间,齐敬之却是摇了摇头:“尊驾此言好像不大妥当。这一锅灵材之中,井精必犬的肉分明就是水属,最能消弭火性。”

“魍象虽是木石之精,但却是水中之鬼,雌黄则是金中之阴者……嗯……”

眼见少年卡了壳,庆忌咧嘴一笑,很有几分得意:“你倒是还不算笨!”

“必犬之肉虽是水属,奈何本质不高,而你偏偏又加入了本质极高、大补木火的凭霄和毕方,雌黄虽是阴金,却比雄黄阳金更难克化……嘿嘿,若非还有魍象的吉气居中调和,这一锅乱七八糟的大杂烩早就被你熬成废丹乃至毒药了!”

“按照上古祭祀之礼,择犬肥者进献,名为羹献。”

“也正亏得尔等烹制必犬的香气得了魍象吉气的加持,一齐飘入井中,暗合了羹献之礼,让本座这尊水神得以受享一二,这才不远千里地赶过来救尔等一命!”

这番话说完,庆忌只道这些年轻后生怕是要个个面色如土,继而对祂感恩戴德,没成想环视一圈,在场众人的眼中竟然大都冒着如狼似虎的凶光。

哥舒大石拍了拍还远没有填满的肚肠,掌指间黑气缭绕,似有一头饿鬼隐藏其中。

韦应典和李神弦一个按住泛起白霜的刀柄、一个摸向煞气升腾的箭筒,脸上也尽是不以为然。

一直以来最是不爱吭声的魏豹主动上前,张嘴朝着庆忌喷出一口精纯无比的金气,旋即便有两只嗽金鸟从他背后飞出,将这些金气揉吧揉吧,团成了两粒阴性不显、温香暖玉的辟寒金。

还不及米粒大的辟寒金像是两滴金色的雨珠,滴落在怪鸟铜车的黄铜车盖上,发出啪嗒两声轻响,紧接着又从车盖边缘滚下,落回了下方的大黑铁锅之中,连个泡都没冒一下就不见了踪影。

见状,涸泽水伯庆忌的眼皮跳了跳,脸上笑容就有些讪讪的:“有道是,饥生阳火炼阴精,食饱伤神气不升。”

“几位若是还觉得饿,不妨就再吃一些,若是不饿……也别……也别撑着自己个儿……”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