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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七十九章 金桂起歹意(1 / 2)

作品:《红楼华彩

推官吓得胆寒,桌案上的令箭一枚接一枚往下丢,恨不得即刻打死薛蟠那满口胡吣的贼厮鸟。不过是寻常人命官司,若是牵连当朝大司马,他不过是正六品的小小推官,哪里还讨得了好儿?

当下便有衙役左右上来,水火棍岔起薛蟠便要抡板子。一旁的师爷见状不对,赶忙附耳与推官耳语了几句:“明公,不好打死人犯啊……昨儿都察院御史詹大人可是招呼过的。”

“嗯?”推官顿时头疼起来。

是了,昨儿夜里不知为何,那都察院御史詹崇遣人送了帖子,说不论如何都不可让薛蟠死于非命。如今想来,只怕詹御史是意有所指啊。

推官不过正六品,可这年头当官儿的有几个傻子?尤其是京畿之地为顺天府推官,那必是八面玲珑之辈。

推官暗忖,詹崇乃是当朝阁老严希尧的得意弟子,大司马贾化乃是首辅陈宏谋的党徒……嘶,这是要党争啊。不拘是首辅还是阁老,他一个小小的六品推官都得罪不起。

眼看下头薛蟠呜哇乱叫,顷刻间打了七八棍子了,推官生怕打杀了那薛蟠,当即喝道:“且住!”

薛蟠这会子屁股已然开了花,错非方才师爷频频朝着两个衙役使眼色,只怕这几棍子就能要了他的命!

推官这会子已然想的分明,既然是陈党与严党要斗,那他这等小虾米只管公事公办,天塌了自有个子高的顶着……这上头不还有個顺天府尹吗?

因是便问道:“薛蟠,本官且问你,方才尔所说可是戏言?”

这呆霸王薛蟠乃是一根筋,不过受了七八板子,虽疼得撕心裂肺,可眼见推官问询,依旧一口咬定道:“小的所说句句属实,大老爷若不信,只管请了大司马来当场对峙。”

推官示意,师爷写了口供,拿下来又让薛蟠签字画押,随即吩咐人等将其暂且押进死牢。又生怕有人动手脚,赶忙寻了心腹小厮去大牢里看着,免得那薛蟠被人下了黑手。

推官得了口供,紧忙拿了文案去寻顺天府尹。新晋顺天府尹万唯枢与贾雨村同科,此番又得贾雨村举荐之恩,因是心下自是感念贾雨村。

那万唯枢得了口供大吃一惊,随即便道:“必是贼人随意攀咬,雨村怎会因小利而枉顾国法?”

推官唯唯应下,却低声道:“明尊,那薛家皇商出身,在金陵素有四大家之说,与贾家、王家、史家干系颇深。”

万唯枢沉着一张脸道:“这等势利人家犯了国法,公事公办就是了,不必理会其他的。”

“是,”推官应下,又道:“只是昨日都察院詹御史知会过,说务必公事公办,不可使薛蟠死于非命。”

“嗯?”

万唯枢捻须思忖,马上便得出了与推官一般无二的结论。想那严希尧号称笑面虎、不倒翁,陈党声势好大,人家严希尧依旧安安稳稳的当着阁老,可知其人利害。

有道是鱼找鱼、虾找虾、乌龟找王八,这贾雨村举荐之人又能是什么货色?自是同贾雨村一般,懂得明哲保身、趋利避害的官僚。

若是寻常小事儿也就罢了,随意帮衬一把,过后还能卖贾雨村一个好儿。可这等牵扯党争之事,万唯枢立马生了退缩之意。

待思量过来,神色复杂的看向推官。那推官忙道:“下官已打发人往死牢看着了,务必不使薛蟠死于非命。”

万唯枢便思量道:“此事……再详查一些时日,得了本官准许再报与刑部。”

推官应下,旋即告退而去。

万唯枢不敢耽搁,他的举主乃是贾雨村,贾雨村若出了事儿,说不得便要牵连到他头上。因是紧忙打发人往贾府送帖子,只说下晌登门造访。

这日下晌,顺天府尹万唯枢先行回返家中,换了一身便服这才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大司马府中而去。

进得书房里,二人相见,万唯枢赶忙将薛蟠攀咬之事说了出来。

贾雨村听得瞠目,本道用薛蟠的案子拿捏薛家一番,顺势将那位宝钗姑娘娶做了二房,不料薛家反其道而行之,竟要将其攀扯进案子里。

贾雨村便道:“贼人胡乱攀咬,当不得真。一通杀威棒下去,保管转了口。”

万唯枢明晰其意,这是要下黑手。只是万唯枢为难道:“雨村,只怕此事不易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不知何故,都察院詹崇竟盯上了此案。这薛蟠……只怕不好生出意外来。”

贾雨村蹙眉不已,思量道:“严党这是要拿本官来开刀啊。”

自前次丢官罢职后,贾雨村行事愈发谨小慎微,善于操弄权柄,极少办实事儿。又精擅明哲保身、趋利避害之道,这才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,如今更是贵为兵部大司马。

万唯枢既说詹崇盯上了,那背后定有严希尧的授意。贾雨村略略思量便知,此事不是他自个儿能顶得住的,须得将党魁陈宏谋拉出来与严希尧打擂台。

因是便与万唯枢道:“大恩不言谢,此定是严党发作之前兆。本官这就去寻陈首辅商议一番,总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好。”

万唯枢应下,说道:“雨村心中有数就好,我不好久留,这就先回去了。哦,那案子顶多拖延一旬,雨村不拘如何作想,总要抓紧了。”

贾雨村应下,亲自将万唯枢送出了家门,随即紧忙换了一身衣裳,径直往陈宏谋府邸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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竟陵伯府。

知觉斋里,邢忠妻正扯着手儿与邢岫烟交代着。

“我与你父亲明儿便动身,听说那边厢预备了独门小院儿,单正房就有三间。你父亲说回头儿雇请几个丫鬟伺候着,往后年节也能回京师,你不用挂心。”

到底是血肉至今,自个儿肠子里爬出来了,先前千般算计,一则为邢岫烟谋个好姻缘;二则借着姻缘攀附上下,改换门庭。

如今邢岫烟嫁入伯府做了良妾,邢忠夫妇愿望达成,虽转头儿便被李惟俭威压了一番,却也到底得了好处的。

这些时日邢忠业已将那毛纺厂扫听明白了,听闻内中单是雇请的工人就三千余,内中的管事儿出来连父母官都要给三分情面。因是抵触之心渐消,不由得畅想起了人上人的好日子来。

邢岫烟不知父母转变,却也被母亲的言语暖得心下触动。因是招呼丫鬟寻了钱匣子来,打开内中,将两张百两的银票递将过来。

“妈妈,初来乍到总要花销,这银票妈妈先收下。”

邢忠妻推拒道:“哪里用你的银钱?你才是初来乍到,这伯府上下说不得都要打点,正要要银钱的时候,还是你自个儿收着吧。”

邢岫烟就笑道:“女儿早先就往来伯府,与太太颇有私谊。更何况伯府家风极正,与荣府全然不同,下人不敢苛索女儿的。”

邢忠妻嗫嚅一番,讪讪道:“伯爷……先前给了的,你爹爹推拒不过,只得收了下来。”

邢岫烟眨眨眼,忙问:“老爷给了多少?”

邢忠妻悄然竖起一根手指来。邢岫烟顿时松了口气,以为只是一百两,实则是小看了李惟俭。好歹是便宜丈人,虽说品行差了点儿,可得了人家女儿,也不能亏了二老不是?于是李惟俭出手便是一千两。

邢岫烟便道:“既如此,女儿就不多说什么了,那二百两待到——”

“啧,都是玩笑话,偏伱还当了真。你往后好好的,早些生下一儿半女,比什么都强。”

说话间邢忠妻看了眼一旁的座钟,起身道:“时辰不早,这家中还不曾拾掇,我先回去了。明儿也不用你送,你爹爹定好了马车,卯时便要动身,你便是要送只怕也来不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