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舅姥爷提什么条件了?”

程大印掰着手指头:“第一,他要我们给你姥姥做一个柏木大棺。这年头,一般人家都是用柳木棺或者槐木棺。柳木或槐木不过两三千块一个,柏木的价格要高出十倍!”

程骁熟知本地风俗,虽然民政部门早就强制死人火化,但是死者的亲属在办丧事时,仍然采用棺木,只是把骨灰盒放进大棺里而已。

如此一来,死者的亲属既浪费了火化钱、骨灰盒钱和棺材钱,还一点也没有起到节约土地的效果。

程大印说的“我们”,其实指的是他和于惠敏两口子,以及于惠良两口子。

于惠良两口子拿不出钱来,最终还是程大印和于惠敏两口子出钱。

程骁笑道:“一个柏木棺材而已,我们又不是做不起!还有什么条件?”

程大印继续说:“纸人纸马,这些都应该是闺女家出钱找人扎,我们没话说,但是你舅姥爷让我们再用钱插一个‘奠’字!”

农村办丧事,有摆阔的陋习,即用钞票在纸板上摆成一个硕大的“奠”字。这么一个字,起码需要上万块钱。

当然,这些钱最后都便宜舅舅一家了。

程骁淡淡说道:“要不了多少钱的!”

于惠敏:“你舅姥爷还要求,给你姥姥配三金?”

程骁一愣:“死人要什么首饰?”

“你舅姥爷说,让你姥姥死后风光!”程大印恨恨说道,“这些金首饰,戴在你姥姥的身上,最后都被火化工摘去。我宁愿把钱给你小舅,也不想便宜外人。就因这一句,还被你舅姥爷扇了一巴掌!”

听说父亲被打,程骁当时就火了:“老东西,好大的胆子!”

程大印摇头苦笑:“打就打了吧,这口气我忍得下。他们王家人多势众,我们程家和于家加在一起,也不是他们王家的对手!”

程大印能忍,程骁却不可能忍。

不过,他现在也不想说什么过激的话,瞅机会,他一定会把父亲这一巴掌给找回来。

姥姥从二院回家的第二天,就被送去火化。

主要是因为天太热,不火化尸体就臭了。

像火化这种事,死者的近亲属包括女儿、女婿也需要到场的,如果能再有几辆轿车跟着,是很有面子的事。

于是程骁开着他的“宝马”,带着父母亲跟随民政部门的殡葬专用车前往火葬场。

2002年,虽然一部分私人家庭已经拥有轿车,但是对农村一般家庭来说,仍然可望而不可即。

当天,于王氏娘家的亲戚,一共来了两辆“桑塔纳”,三辆“天津大发”。

就算是那种黄色的“天津大发”,在这个年代拥有一辆,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了。

而于家却只来了一辆“捷达”。

火化车队来到火葬场之后,因为需要排队,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。

这时,一个开着“天津大发”的小胖子来到程骁的“宝马”前,拍着车门。

程骁按下玻璃:“你有事吗?”

那胖子指着“宝马”问程骁:“你是惠敏姐的什么人?”

“那是我妈!”

“哦,那你应该叫我‘表舅’!”

“你好,表舅!”

“外甥,把车借给我开几天!”胖子道明来意,“我出去泡个码子!那天我看你带个码子很洋气,你要是把这车给我开,我也能带一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