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三人行(2 / 2)

作品:《他们说我罪无可赦

屋子内的氛围很有趣。

穿戴整齐的施比岑贝格厅长站在门口,身穿蚕丝睡衣的施比岑贝格夫人像一只雌鹰张开双臂,护住瑟瑟发抖的阿方索·麦考林。

而那些深夜的不速之客们,则站在窗与床的间隙中,隔着大床上的两个人,与厅长遥遥相望。

瞧见阿方索·麦考林的怂样,厅长很想骂一句完蛋东西,居然需要一个女人保护。

但危机没解决,他无心去管这种琐事,紧紧抓着左轮,指肚轻扣,说道:“别动,否则我开枪了。”

厅长不是一个需要他人保护的人,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无数战争,深入过危险的区域,保护好自己绰绰有余。

如果等会儿这五个浑身泥泞的家伙冲了过来,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射杀他们。

“我们不动,不动啊!别射我们啊!我是梅迪瑞克·麦考林!您夫人情人的弟弟!”

一边喊着,麦考林一边举起双手,扛在肩上的人扑通一下摔到地上。

另一个人也学着麦考林的姿势举起双手。躲在麦考林身后的小朋友同样如此。

唯独有个看起来最骇人的家伙非但没做出投降姿势,还向前一步,扶上大床的边缘,吓得梅迪瑞克·麦考林的哥哥阿方索·麦考林颤上一颤。

“再动一下我崩了你。”

厅长认出了梅迪瑞克·麦考林,但剩下的人他并不认识。

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倒霉侦探被人俘虏了。

当侦探时身手或许还能好一些,自从当上警察厅的线人,那三脚猫功夫或许都忘记了。

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

厅长皱起眉头,撇了撇嘴,同时小心地向后退半步,免得有人突然冲出来。

随着他向后一退,那唯一一个没有举手的人再次向前一步,抬起手,将散落的头发梳到脑后,黏糊糊的雨水和着汗水,把头发黏在他的头顶,露出那张即便糊满了泥水血液,也能看得出很俊俏的脸,以及那双绿色的眼睛。

一瞬间,厅长想到佐默侯爵。

无论是上一任,还是现任,都有着这样一双眼睛。

绿眼睛在神圣意志帝国很常见,但这是在科隆,佐默家族在科隆名声很大,人们每次见到绿色的眼眸都会想到佐默家族。

最关键的是,有着绿眼睛的男人给他一种强烈的危险感。

看上去孱弱不堪,伤痕累累,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,眼里却像藏了利剑,锐利得令人不敢与其对视。

“我只是……”绿眼睛的男人低声说着,“我只是……太累了,想找个地方靠一靠。”

“把手举起来再靠。”厅长命令着。

“好……”

绿眼睛的男人点着头,抬起双手,整个人依靠在床铺四角的杆子上,用左手紧紧攥着栏杆,堵塞在颈椎中的疲惫终于和缓了一些,笑道:

“您好,施比岑贝格男爵,我是雅各布·巴斯恩,我想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。我没有恶意。不过,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种方式与您见面。早知道这里是这种场面,我应该把自己搞得有魅力点,好加入你们。”

谁曾想,一副要死模样的格里安还有心情开黄色玩笑,但他越说声音越小,每呼吸一次,肺部就像火烧般疼痛。

见状,麦考林连忙接话解释道:“他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,脑子不太清醒了。刚刚,我们在楼下敲门,但没有人理会我们,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,翻窗进来,一楼又有防盗窗,所以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厅长接受了麦考林的解释,心想没想到这二流侦探还能背着人爬楼,而后目光转向格里安,询问道:

“您怎么认出来我是施比岑贝格的?这里可不是我的家。”

他对这绿眼睛的男人仍带有浓浓的警惕心。

就算这人是雅各布·巴斯恩本人,在没有确定对方的政治倾向前,也不可掉以轻心。

听完厅长的问题,格里安扫了眼床头的厅长夫人,还有躲在厅长夫人身后的麦考林的哥哥,感觉很搞笑,解释道:

“这一看就知道吧?这儿是大麦考林的家,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士还能有谁呢?只要确定了这位女士是谁,您是谁岂不是一目了然?”

“那您怎么看出来她是谁的?也许大麦考林还有其他情人,或者把妓女带到了家里。”

格里安倒吸一口凉气,爬楼时,黏腻的旧木头刮破了他的手掌,外突的窗台似乎把他的头皮也刮掉了一块,血慢慢流了下来,盐水蛰得伤口阵阵刺痛。

他努力稳住身子,不让自己倒下,装作并无大碍,流利应答:

“但这位女士的气质一看就不可能是妓女吧?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贵气与英勇,在科隆,能有这种气质的女人,应该也就只有您的妻子了。”

“马屁倒是拍得不错。”

这是施比岑贝格第一次见到雅各布·巴斯恩,此前,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只是通过梅迪瑞克·麦考林的口述,以及克劳迪娅在信件中的描述。

在那两人的描述中,“可靠”“勇猛”这两个单词出现的次数很多。

因此,他一直以为“白兰地”的外表如同斯巴达战士、维京海盗、蒙古铁骑,没曾想会是这种恰好介于纤瘦与猛男中间的类型。

“很抱歉,打扰了您今夜的三人之旅,我们不是有意的,哈……”

格里安嘴唇苍白,呻吟着攥紧拳头,大腿和肱三头肌也拉伤了,正火烧火燎地发痛。

当他想再说什么的时候,他眼前一黑,整个人向前倒去。

该死……怎么每次都是以这种方式结束……

但这次,他倒下时候并未完全昏迷。

他隐约瞧见,就在自己倒地的一刹那,格雷诺耶也昏迷向前倒去。

小男孩额头上的青筋如树根般扭曲暴起,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控制,四肢抽搐,眼球上翻,口吐白沫。身体在痉挛中扭曲,每一次抽搐都像是在用尽全力去摆脱某种束缚。

那不是正常的昏迷。

残存的听觉中,他仿佛听见格雷诺耶嘀咕了一句——

鹿头,出事了,救救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