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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乐颂(2 / 3)

作品:《白垩纪往事..

“你是如何学会英语的?”秘书长问。

“我说过,我对一切明察秋毫。这里需要声明,我讲英语,是因为听到这个音乐会上的人们在交谈中大都用这种语言,这并不代表我认为下面的世界里某些种族比其它种族更优越,这个世界没有通用语言,我只能这样。”

“我们有世界语,只是很少使用。”

“你们的世界语,与其说是为世界大同进行的努力,不如说是沙文主义的典型表现:凭什么世界语要以拉丁语系而不是这个世界的其它语系为基础?”

最后这句话在元首们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,他们紧张地窃窃私语起来。

“你对地球文明的了解让我们震惊。”秘书长由衷地说。

“我对一切明察秋毫,再说,透彻地了解一粒灰尘并不困难。”

美国总统看着天空说:“你是指地球吗?你确实比地球大很多,但从宇宙尺度来说,你的大小与地球是同一个数量级的,你也是一粒灰尘。”

“我连灰尘都不是,”镜子说,“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是灰尘,但现在我只是一面镜子。”

“你是一个个体呢还是一个群体?”中国**问。

“这个问题无意义,文明在时空中走过足够长的路时,个体和群体将同时消失。”

“镜子是你固有的形象呢,还是你许多形象中的一种?”英国首相问,秘书长把问题接下去:“就是说,你是否有意对我们显示出这样一个形象呢?”

“这个问题也无意义,文明在时空中走过足够长的路时,形式和内容将同时消失。”

“你对最后两个问题的回答我们无法理解。”美国总统说。

镜子没说话。

“你到太阳系来有目的吗?”秘书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
“我是一个音乐家,要在这里举行音乐会。”

“这很好!”秘书长点点头说,“人类是听众吗?”

“听众是整个宇宙,虽然最近的文明世界也要在百年后才能听到我的琴声。”

“琴声?琴在哪里?!”克莱德曼在舞台上问。

这时,人们发现,占据了大部分天空的地球映像突然向东方滑去,速度很快。天空的这种变幻看上去很恐怖,给人一种天在塌下来的感觉,草坪上有几个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脑袋。很快,地球映像的边缘已接触了东方的地平线,几乎与此同时,一片光明突然出现,使所有人的眼睛一片晕花,什么都看不清了。当他们的视力恢复后,看到太阳突然出现在刚才地球映像腾出来的天空中,灿烂的阳光的瞬间撒满大地,周围的世界毫发毕现,天空在瞬间由漆黑变成明亮的蔚蓝。地球的映像仍然占据东半部天空,但上面的海洋已与蓝天溶为一体,大陆像是天空中一片片褐色的云层。这突然的变化使所有的人目瞪口呆,过了好一阵儿,秘书长的一句话才使大家对这不可思议的现实多少有了一些把握。

“镜子倾斜了。”

是的,太空中的巨镜倾斜了一个角度,使太阳也进入了映像,把它的光芒反射到地球这黑夜的一侧。

“它转动的速度真快!”中国**说。

秘书长点点头:“是的,想想它的大小,以这样的速度转动,它的边缘可能已接近光速了!”

“任何实体物质都不可能经受这样的转动所产生的应力,它只是一个力场,这已被我们的宇航员证明了,做为力场,接近光速的运动是很正常的。”美国总统说。

这时,镜子说话了:“这就是我的琴,我是一名恒星演奏家,我将弹奏太阳!”

这气势滂薄的话把所有的人镇住了,元首们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太阳的映像,好一阵儿才有人敬畏地问怎样弹奏。

“各位一定知道,你们使用的乐器大多有一个音腔,它们是由薄壁所包围的空间区域,薄壁将声波来回反射,这样就将声波禁锢在音腔内,形成共振,发出动听的声音。对电磁波来说恒星也是一个音腔,它虽没有有形的薄壁,但存在对电磁波的传输速度梯度,这种梯度将折射和反射电磁波,将其禁锢在恒星内部,产生电磁共振,奏出美妙的音乐。”

“那这种琴声听起来是什么样子呢?”克莱德曼向往地看着天空问。

“在九分钟前,我在太阳上试了试音,现在,琴声正以光速传来,当然,它是以电磁形式传播的,但我可以用超弦波在你们的大气中把它转换成声波,请听……”

长空中响起了几声空灵悠长的声音,很像钢琴的声音,这声音有一种魔力,一时攫住了所有的人。

“从这声音中,您感到了什么?”秘书长问中国**。

**感慨地说:“我感到整个宇宙变成了一座大宫殿,一座有二百亿光年高的宫殿,这声音在宫殿中缭绕不止。”

“听到这声音,您还否认上帝的存在吗?”美国总统问。

**看了总统一眼说:“这声音来自于现实世界,如果这个世界就能够产生出这样的声音,上帝就变得更无必要了。”

节拍

“演奏马上就要开始了吗?”秘书长问。

“是的,我在等待节拍。”镜子回答。

“节拍?”

“节拍在四年前就已启动,它正以光速向这里传来。”

这时,天空发生了惊人的变化,地球和太阳的映像消失了,代之以一片明亮的银色波纹,这波纹跃动着,盖满了天空,地球仿佛沉于一个超级海洋中,天空就是从水下看到的阳光照耀下的海面。

镜子解释说:“我现在正在阻挡着来自外太空的巨大辐射,我没有完全反射这些辐射,你们看到有一小部分透了过去,这辐射来自一颗四年前爆发的超新星。”

“四年前?那就是人马座了。”有人说。

“是的,人马座比邻星。”

“可是据我所知,那颗恒星完全不具备成为超新星的条件。”中国**说。

“我使它具备了。”镜子淡淡地说。

人们这时想起了镜子说过的话,他说为这场音乐会进行了四年多的准备,那指的就是这件事了,镜子选定太阳为乐器后立刻引爆了比邻星。从镜子刚才对太阳试音的情形看,它显然具有超空间的作用能力,这种能力使它能在一个天文单位的距离之外弹振太阳,但对四光年之遥的恒星,它是否仍具有这种能力还不得而知。镜子引爆比邻星可能通过两种途径:在太阳系通过超空间作用,或者通过空间跳跃在短时间内到达比邻星附近引爆它,再次跳跃回到太阳系。不管通过哪种方式,对人类来说这都是神的力量。但不管怎样,超新星爆发的光线仍然要经过四年时间才能到达太阳系。镜子说过演奏太阳的乐声是以电磁形式传向宇宙的,那么对于这个超级文明来说,光速就相当于人类的声速,光波就是他们的声波,那他们的光是什么呢?人类永远不得而知。

“对你操纵物质世界的能力,我们深感震惊。”美国总统敬畏地说。

“恒星是宇宙荒漠的石块,是我的世界中最多最普通的东西。我使用恒星,有时把它当做一件工具,有时是一件武器,有时是一件乐器……现在我把比邻星做成了节拍器,这与你们的祖先使用石块没什么本质的区别,都是用自己世界中最普通的东西来扩大和延伸自己的能力。”

然而草坪上的人们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共同点,他们放弃与镜子在技术上进行沟通的的尝试,人类离理解这些还差得很远,就像蚂蚁离理解国际空间站差的得很远一样。

天空中的光波开始暗下来,渐渐地,人们觉得照着上面这个巨大海面的不是阳光而是月光了,超新星正在熄灭。

秘书长说:“如果不是镜子挡住了超新星的能量,地球现在可能已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了。”

这时天空中的波纹已经完全消失了,巨大的地球映像重现,仍占据着大部分夜空。

“镜子说的节拍在哪里?”克莱德曼问,这时他已从舞台上下来,与元首们站在一起。

“看东面!”这时有人喊了一声,人们发现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分界线,这条线横贯整个天空,分界线两侧的天空是两个不同的景象:分界线西面仍是地球的映像,但它已被这条线切去了一部分;分界线东面则是灿烂的星空,有很多人都看出来了,这是北半球应有的星空,不是南半球星空的映像。分界线在由东向西庄严地移动,星空部分渐渐扩大,地球的映像正在由东向西被抹去。

“镜子在飞走!”秘书长喊道,人们很快知道他是对的,镜子在离开地球上空,它的边缘很快消失在西方地平线下,人们又站在了他们见过无数次的正常的星空下。这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镜子,它也许飞到它的琴——太阳附近了。

草坪上的人们带着一丝欣慰看着周围他们熟悉的世界,星空依旧,城市的灯火依旧,甚至草坪上嫩芽的芳香仍飘散在空气中。

节拍出现。

白昼在瞬间降临,蓝天突现,灿烂的阳光撒满大地,周围的一切都明亮凸现出来;但这白昼只持续了一秒钟就熄灭了,刚才的夜又恢复了,星空和城市的灯火再次浮现;这夜也只持续了一秒钟,白昼再次出现,一秒钟后又是夜;然后,白昼、夜、白昼、夜、白昼、夜……以与脉搏相当的频率交替出现,仿佛世界是两片不断切换的幻灯片映出的图像。

这是白昼与黑夜构成的节拍。

人们抬头仰望,立刻看到了那颗闪动的太阳,它没有大小,只是太空中一个剌目的光点,“脉冲星。”中国**说。

这是超新星的残骸,一颗旋转的中子星。中子星那致密的表面有一个裸露的热斑,随着星体的旋转,中子星成为一座宇宙灯塔,热斑射出的光柱旋转着扫过广漠的太空,当这光柱扫过太阳系时,地球的白昼就短暂地出现了。

秘书长说:“我记脉冲星的频率比这快得多,它好像也不发出可见光。”

美国总统用手半遮着眼睛,艰难地适应着这疯狂的节拍世界:“频率快是因为中子星聚集了原恒星的角动量,镜子可以通过某种途径把这些角动量消耗掉;至于可见光嘛……你们真认为镜子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?”

“但有一点,”中国**说,“没有理由认为宇宙中所有生物的生命节奏都与人类一样,它们的音乐节拍的频率肯定各不相同,比如镜子,它的正常节拍频率可能比我们最快的电脑主频都快……”

“是的,”总统点点头,“也没有理由认为它们可视的电磁波段都与我们的可见光相同。”

“你们是说,镜子是以人类的感觉为基准来演奏音乐的?”秘书长吃惊地问。

中国**摇摇头说:“我不知道,但肯定要有一个基准的。”

脉冲星强劲的光柱庄严地扫过冷寂的太空,像一根长达四十万亿公里,还在以光速不断延长的指挥棒。在这一端,太阳在镜子无形手指的弹拔下发出浑厚的、以光速向宇宙传播的电磁乐音,太阳音乐会开始了。

太阳音乐

一阵沙沙声,像是电磁噪声干扰,又像是无替则的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,从这声音中有时能听出一丝荒凉和广漠,但更多的是混沌和无序。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毫无变化。

“我说过,我们无法理解它们的音乐。”俄罗斯总统打破沉默说。

“听!”克莱德曼用一根手指指着天空说,其他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了他那经过训练的耳朵听到的旋律,那是结构最简单的旋律,只由两个音符组成,好像是钟表的一声滴达。这两个音符不断出现,但有很长的间隔。后来,又出现了另一个双音符小节,然后出现了第三个、第四个……这些双音符小节在混沌的背景上不断浮现,像一群暗夜中的荧火虫。

一种新的旋律出现了,它有四个音符。人们都把目光转向克莱德曼,他在注意地听着,好像感觉到了些什么,这时四音符小节的数量也增加了。

“这样吧,”他对元首们说,“我们每个人记住一个双音符小节。”于是大家注意听着,每人努力记住一个双音符小节,然后凝神等着它再次出现以巩固自己的记忆。过了一会儿,克莱德曼又说:“好啦,现在注意听一个四音符小节,得快些,不然乐曲越来越复杂,我们就什么也听不出来了……好,就这个,有人听出什么来了吗?”

“它的前两一半是我记住的那一对音符!”巴西元首高声说。

“后一半是我记住的那一对!”加拿大元首说。

人们接着发现,每个四音符小节都是由前面两个双音符小节组成的,随着四音符小节数量的增多,双音符小节的数量也在减少,似乎前者在消耗后者。再后来,八音符小节出现了,结构与前面一样,是由已有的两个四音符小节合并而成的。

“你们都听出了什么?”秘书长问周围的元首们。

“在闪电和火山熔岩照耀下的原始海洋中,一些小分子正在聚合成大分子……当然,这只是我完全个人化的想像。”中国**说。

“想像请不要拘泥于地球,”美国总统说,“这种分子的聚集也许是发生在一片映射着恒星光芒的星云中,也许正在聚集组合的不是分子,而是恒星内部的一些核能旋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