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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 Chapter 79(2 / 2)

作品:《剑名不奈何

身上的衣饰不知何时也变了,燕脂红外袍雪缎衬里,衣裾以金线绣枫叶,腰封绣云鹤纹,缀着两枚明光铮亮的小金币。

镜子能照出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,魂魄在镜术幻境中亦无法乔装,会现出真身。

所以他在徐霜策的幻境里,变回了前世的法华仙尊。

骤然听他提起徵羽这个字,宫惟微微一怔。

还真是徐霜策为他起的。

那是他刚被应恺从沧阳宗捡回仙盟的时候,还没怎么学会说话,有一天徐宗主来仙盟办事,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,带了一柄小唢呐送给他。宫惟如获至宝,成天呜哩呜哩地吹,吹得岱山上下叫苦不迭;直到有一天深夜应盟主忍无可忍,从床上爬起来踹门而入,强行把小唢呐夺过来丢了,第二天专门发传音符去沧阳山,字字血泪地把徐霜策痛斥了半个时辰。

徐霜策在传音符里听完宫惟的吹奏后,沉默了很久,才道:“此子将来及冠取字,以‘徵羽’二字最为合适。”

应恺余怒未消:“为什么?”

“五音之中只得三音。”

应恺嗤之以鼻,但宫惟听说之后却再次如获至宝,立刻开始到处用,字纸、习作、甚至琴谱上都写满了鬼画符似的“宫徵羽题”。等应恺发现木已成舟的时候,他已经失去了给师弟正经起个表字的机会,全天下人都知道宫惟字徵羽了。

竹管那头静默片刻,才听徐霜策道:“天命如此,不会改变,不用多说了。”

应恺道:“话虽如此,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是耿耿于怀——二十年前在千度镜界幻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?宫惟生前只跟我说过,你被一镜中幻化的女子所迷,他怕你杀障完了再生情障,只能插手将那镜中女子诛杀,结果却被你给恨上了。霜策,宫惟解决问题的手段虽然一向简单直接,但那是他天性所致;何况镜中人只是幻化之物,根本不能算真人。宫惟走后我劝过你几次,你都不肯跟我明言,如今白太守再度现世,你多少该告诉我点内情了吧?”

应盟主不愧是个说教派,这一长篇简直苦口婆心,但徐霜策的反应却很平淡,道:“尉迟锐那本念奴娇里不是都写了么。”

应恺:“你怎么知道是长——”

下半句话差点脱口而出,幸亏被反应奇快的应盟主生生吞回去了,尴尬道:“原……原来是长生找人写的吗?怎可如此胡闹,回头我一定发函去谒金门痛斥他!不过霜策,你有所不知,宫惟生前并未告知长生太多内情,因此那本《念奴娇》颇有臆造、歪曲之处,这么多年来我下令封禁过数次,亦并未将它当真……”

徐霜策冷淡道:“随他歪曲,不用理睬。你索性当真即可。”

应恺突然奇怪地沉默下来,半晌才小心翼翼道:“那个……霜策,你看过念奴娇吗?”

“没有。怎么?”

楼上的宫惟:“?”

宫惟忍不住又把耳朵往前凑了凑,良久终于听对面传来应恺艰难的声音:

“我不是很愿意相信……你丧妻后伤心过度……一怒之下就……自宫了。”

空气骤然陷入死静。

竹管那头的徐霜策:“…………”

竹管这头的宫惟:“…………”

应恺尴尬道:“霜策你……还好吗?长生我已经打过了,那个……要不你先坐下来喝口茶?我这就赶去临江都跟你会合?”

“临江都的事我自然会查清楚。”漫长的死寂过后,终于只听徐霜策一字字地道:“不论白太守真假,我都会将它带上岱山懲舒宫。你自去令尉迟长生守好谒金门的门匾即可。”

应恺慌忙劝架:“冷静点霜策,你还是先等我亲自从岱山赶过去,我实在怕你又——”

这时楼下陡然爆响,与此同时传来尉迟骁脱口而出的:“妈呀!!”

千万哗啦碎成一片,是水银镜接二连三爆了。徐霜策只丢下一句“回头再说”,便听应恺一声徒劳的:“霜策啊你等等我——”

宫惟的第一反应是这鬼修胆子挺大,在徐大佬亲手布下的法阵中还敢现身,而且还敢发出如此响亮的动静;第二反应就是:机会!

他哧溜一下收了竹竿儿,夺路而出,直扑二楼,一头闯进刚才紧闭的那扇房门。果不其然徐霜策已经在大堂镜阵爆裂时立刻离开了,此刻并不在屋子里。

而传音法阵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,法阵中有一名深蓝葛衣白色罩袍、身形高挑挺拔的男子虚影,正是应恺!

应恺刚要下法阵,迎头只见一个不认识的俊秀少年撞进门,不由疑惑地愣了下。宫惟也来不及解释了,激动地扑上去就要抱大腿:“师——”

兄字还没来得及出口,宫惟心中警铃大作,半空遽转。

一团缭绕的灰气正出现在半空中,随即幻化出兜帽、猩红光点和那柄包了血膜似的剑,竟然是鬼修!

它竟然这么着急地赶来要来杀自己!

宫惟意外之余,又本能地升起了一丝狐疑,似乎敏感地察觉到哪里不对,但这时候已经没时间细思了。他就地一滚缩进墙角,鬼影似乎顿了顿,才原地化作浓郁灰烟,下一刻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,指爪猛刺向宫惟的右眼。

“?”应恺看不见鬼修,愕然道:“屋里是不是有东西?”

啪一声脆响,宫惟劈头盖脸一耳光打翻鬼影,声泪俱下道:“救命!是我啊师……”

那个关键的兄字又没出来,一道劲风当头而下,是不奈何剑鞘!

宫惟气得差点当场变厉鬼,只见徐霜策已凌空而至,一抬手将法阵挥灭了,应恺的身影顿时在淡淡金光中四下逸散。

与此同时,鬼影被迫放开宫惟,不甘心地退至数丈以外,原地迟疑数息后还是不敢跟徐霜策硬刚,半边身体无声无息地隐入了虚空。

“它要跑!”宫惟这人最是能屈能伸,果断换了抱大腿的对象:“——师尊小心,那边!”

刚冲上来的尉迟骁闻言差点脚一滑摔下去,一把将宫惟拉到自己身后,低声警告:“你要死了!一个外门弟子就敢攀关系叫师尊?”

宫惟斩钉截铁道:“你懂什么,宗主在我心中无人能比,不是师尊胜似师尊!”

徐宗主回头扫了他一眼,被睫毛覆盖的眼梢看不出丝毫情绪,随即转身掐了个法诀。他们脚下的上百面水银镜同时爆响,千万碎片化作巨龙冲上来,闪电般裹住了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的鬼影。

难以计数的小镜片组成了一座微型镜宫,从四面八方罩住了它,霎时无数银光闪烁。鬼影猛烈一挣,竟然没挣开,被困了个严严实实!

它每挣扎一下,悬空的镜子囚笼就随之扭曲撞击,无数玻璃碎片挤压、摩擦,锐响刺耳欲聋。

“跑不掉的。”徐霜策神色不变,袖手道:“凡人之所以看不见你,是因为你既不存在于人世、亦不存在于鬼垣,只能在两界的夹缝里不断游走。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鬼,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。”

所有人都是一副学到了的表情,尉迟骁愕然问:“那、那是什么东西?”

“镜通阴阳,因此不仅可以用作幻术的媒介,也是困住你最有效的办法。”徐霜策没有回答几个晚辈,望着镜子囚笼中无形的鬼影,终于问:“你是谁?”

“——鬼垣十二府告诉我法华仙尊已经神魂俱灭了,十六年后你却拿着白太守到处杀人,你到底是谁?”

宫惟再次心累扶额,没想到十六年不见,好好的徐宗主竟然多疑成了这样。他刚才还认定这鬼修就是法华仙尊还魂,为此差点惹毛了老好人应恺,转眼又来逼问鬼修:“你是谁?”

管它是谁都必须死,直接弄死不就完了,赶紧把白太守抢回来啊。

鬼影回答不了徐霜策,本应是脸的地方猩红光点乱闪,蓦地转向宫惟,那动作中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杀意。

宫惟突然意识到它可能是没有七窍不能说话,灵机一动从尉迟骁身后探出头来,双手拢在嘴边大喊:“师尊!它不是要到处害人,它在找的一直就是我啊!!”

“……”

徐霜策明显不想搭理师尊这两个字,宫惟也不管,一鼓作气吼道:“我来临江都之前它到处找命格重阴的人施展镜术,结果我来临江都那天晚上,明明没中镜术,它却立刻就出现了!还迫不及待要亲手杀掉我!我侥幸没死的第二天,它突然大白天出现在临江王府外大街上随意害人,完全不再挑选下手的对象——这说明什么!”